谈早期教育中的公平问题

         
当前，我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时期，教育受经济体制转型的深刻影响，办学理念和思维都发生了重大转变。在早期教育厘定了自身的非义务教育性质后，在教育投资、运营方式、内部管理等方面较多地运用了市场机制，灵活的办园方式，有力地促进了早期教育事业的发展。但市场机制是一柄双刃剑，特别是在社会转型期中，当某些制度或规范尚未建立或完善的时候，社会一些方面的管理能力趋于弱化，幼儿园改革容易失范并因此带来不少问题，其中一些问题动摇了教育公平原则，产生了负面的社会和教育影响。
譬如，一些乡镇的中心幼儿园转制，将公办幼儿园一卖了之，地方政府卸了早期教育的财政担子，却又疏于管理，导致转制后的幼儿园收费失控，部分原先还上得起幼儿园的中低收入家庭，不堪负担被转嫁的所谓“成本”，被迫放弃了给子女入园接受早期教育的选择。在这些地方，上基础较好的转制幼儿园(被称为“正规幼儿园”)，成了中等以上收入家庭的孩子们的“特权”。
又譬如，同一地区不同的幼儿园之间条件差距过大，好的幼儿园建筑和装修豪华，钢琴、电脑、高档玩具等一应俱全，甚至有贵族化办园的倾向；而一些条件差的幼儿园，甚至连起码的办园条件都不具备，儿童活动室狭小，盥洗室和厕所不卫生、不安全，缺乏应有的教学条仟……问题是，那些条件较好的幼儿园大多属于地方政府部门重点投资的公办幼儿园。公办幼儿园应当具有公益性质，但现在能入园的大多是“条子生”。金钱和权力挤占了原本应由纳税人平等享受的早期教育资源。
再譬如，一些幼儿园在正常的教学活动时间内，办起了收费的兴趣班。这种兴趣班种类繁多，如英语兴趣班、电子琴兴趣班、舞蹈兴趣班、书法兴趣班、电脑兴趣班、围棋兴趣班，等等。在所谓的兴趣班时间里，想上兴趣班但又缴不起钱的孩子被安排在一个教室内，由老师或保育员带着看电视，产生了“进同一个幼儿园，却接受不同教育”的怪现象。
早期教育中出现的诸多不公平现象，对社会、对早期教育本身、对幼儿都有不良影响。从社会方面来看，随着人们对早期教育重要性认识的提高，城乡家庭都有了较为强烈的早期教育需求。但由于不规范的转制，或由于幼儿园的过度市场化操作，不少家庭的子女接受不到或不能较好地接受早期教育，这不仅会动摇家长对子女前途的期许，而且还会动摇家长对社会公正的信念。这将在更深的层次上形成影响和谐社会建设和发展的消极因素。从早期教育本身来说，不公平现象也影响了它自身的健康发展。一些地方将乡镇中心幼儿园一卖了之的做法，令公办幼儿园在这些地方难觅踪迹，中心幼儿园原先承担的示范性不复存在，而造成的师资流失更直接地导致了早期教育质量的下降。部分幼儿园举办的收费性兴趣班，虽获得了一定的经济收益，但同时也扰乱了幼儿园正常的教育秩序，甚至违背了幼儿教育的科学性和教育的公平性。从儿童方面来说，贵族化教育的倾向，容易让幼儿滋生养尊处优的心理和不良习惯；而另一些条件较差的幼儿园，则很难保证教育教学的质量，让幼儿享受优质的教育从何谈起。至于进了同一个幼儿园，却不能享受到一视同仁的教育，则很可能给幼儿留下受到歧视的早期经验，形成难以抹掉的心理阴影。教育公平问题已在并将进一步严重地影响幼儿身心的健康发展。
直面早期教育中的公平问题，是为了更好地解决问题。要实现这一目的，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
首先要解决观念问题。平等是现代社会的基础，有了平等才能有个人其他的合法权益，才能有和谐社会发展的动力和稳固基础。教育平等作为一种平等权利，已为我国宪法、教育法所规定。如果说教育平等是一种公民权利，那么教育公平就是体现这一权利的待遇，教育公平实际上追求的是一种相对合理的教育平等待遇。正像汉语中公平、合理两词常常连在一起使用一样，教育公平内含了“公平合理”的意蕴。一个人、一个决策机构及至整个社会，都要将有着紧密联系的教育平等、教育公平视为和谐社会的价值追求，并在这个问题上形成共识。有了这一共识，才可能形成广泛的社会基础，才可能正视教育平等、教育公平问题。具体到早期教育领域，还必须认识到早期教育虽然不属于义务教育，但必须充分认识早期教育的基础教育性质，充分认识“幼儿教育对于一个人品性和习惯的形成，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专家呼吁重视幼儿教育》，光明日报，2005．07．20)若不能充分认识早期教育的重要性，即使有了教育公平意识，也很容易忽视早期教育中的公平问题。
其次，要按照国家法律、法规和政策，多主体、多渠道地增加早期教育投人，以丰富的早期教育服务，在实现“市场平等”的同时，维护早期教育公平。教育投入不足是我国教育发展、教育公平的瓶颈问题，在义务教育都投人不足的情况下，一味希冀政府加大早期教育投入以解决教育的公平和发展问题不太现实。我们必须积极鼓励社会团体、公民个人、境外热心于教育事业的人士共同来支持和发展幼儿教育事业，以多样、丰富的早期教育服务，满足社会不同阶层、不同团体的早期教育需求。与此同时，各级政府在加大基础教育投入的同时，也要适当地增加早期教育的份额。尤其是面对公有民营和私立幼儿园的蓬勃发展，原有的公办幼儿园不应萎缩，更不应像有些地区那样全线“撤退”，因为全球视野中的教育事业发展，其主流是随国家、民族经济实力而增强的公益性教育。从现实情况看，我国除了需要“平民化”的公办幼儿园继续提供公益性服务外，还需要公办幼儿园向社会提供导向性价值座标。这里的“导向性”内涵丰富，既有体现国家教育方针的导向性，也有教育公平方面的导向性，其中包括地方政府应增加早期教育经费向农村的倾斜，尽可能减少城乡公办幼儿园之间、早期教育事业之间的差距。
再次，加强按教育规律办事的自觉意识，规范幼儿园转制，抑制各类幼儿园运作中的过度市场化的做法。办其他服务性产业，或许可以出些急功近利的招数，实现“利润最大化”，但办教育却行不通。办幼儿园也是办教育，既要考虑怎样办教育，又要考虑教育办得怎样，这就要求把社会效益、经济效益摆在同样重要的位置上，以幼儿身心的健康发展为本。这是办好幼儿园的一条规律。然而，在所谓市场的作用下，当前违背这一规律来办幼儿园的并不鲜见。比如，公办幼儿园的无序转制，不仅造成了国有资产的流失，而且往往还导致改制后的幼儿园收费失控，甚至严重影响了幼儿园教育教学的质量。其实，市场机制与教育规律之间的关系是精微的，也是比较脆弱的，关键在于掌握一个合理的“度”，超过这个“度”的所谓市场化运作必然违反教育规律，同时又往往破坏教育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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